不滅的假期。

本劇謹獻給那些正在謀殺和已經謀殺無數個娜娜的我們。
　　　 《殺死七個娜娜的奈奈》　　 

“我叫NANA，16歲，高中二年級生。”　　

劇場一片黑暗，舞臺並沒有亮燈。清冷卻又帶著點笑意的女聲通過屋頂的身歷聲音響傳到觀眾的耳朵裡。　　

“今天，是我的16歲生日。”　　

無伴奏的童聲淺淺地吟唱著生日快樂歌，舞臺上亮起點點的燭光。　　

如生日蛋糕上的跳動的火焰，紅色的蠟燭圍成一個圈環繞在舞臺中間的影子周圍。
　　　　

“然後， 我殺掉了第六個NANA”

舞臺的燈光突然亮起，兩束紅色的聚光燈打到蠟燭的正中央。　　

生日快樂歌的音量逐漸變大，舞臺上卻傳來不斷扭打的聲音，和單方面痛苦的呻吟。

一個穿著水手服，綁著黑色長髮馬尾的女生騎在另一個黑髮女生身上，修長的雙手死命地掐著對方的脖子，用盡全力的手臂仿佛看得到迸出的血管。　　

紅色的燈光和紅色的蠟燭相映成輝，躺在地上的少女痛苦的掙扎著，不斷用拳頭敲打著地面，抬起的雙手意圖抓住正在施暴的少女的手臂，卻每一抬起就被少女狠狠地打了下去。

周圍的蠟燭，一直在靜靜地燃燒，仿佛它們中間沒有人，什麼也沒有。　　

敲擊地板的節奏越來越慢，在最後和生日快樂歌同調的一瞬間，全部的聲音嘎然停止。
施暴的少女像是確認對方是不是真的死了沒有一樣，在鬆手之前又加大力度狠狠地壓了幾下。
對方沒有動。　　

少女松了口氣，癱坐在屍體上，伸出右手撥了撥地上的腦袋，又抓起對方的左手抬起然後突然鬆手，死氣沉沉的手臂打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NANA休息了幾秒，然後朝著評委席慢慢轉過頭。

綻放出如玫瑰般的笑容。

劇場連呼吸聲都聽不到。舞臺兩邊的螢幕將少女的表情放大了數十倍投射在觀眾的視網膜上。

不是五月玫瑰的豔麗。
不是十月玫瑰的蒼涼。

那是，將尖刺抵在金色夜鶯柔軟胸口的那朵蒼白玫瑰。

一朵正在被至純至潔鮮血浸泡的白玫瑰。
　　
　　“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me••••happy birthday to us••••happy birthday to NANA••••”0
　　（祝你生日快樂••••祝我生日快樂••••祝我們生日快樂••••祝NANA生日快樂••••）
　　
　　舞臺上的NANA輕輕地唱著生日快樂歌，略帶嘶啞的女中音載著歌詞在劇場回蕩。NANA解開屍體脖子上的領結，溫柔地重新將它系好。又從口袋拿出梳子，一絲一絲地梳著躺在地上的少女的黑色長髮。原本因掙扎有些淩亂的髮絲，被NANA整理成完美的扇形，散落在地板上。
　　
　　Nana的動作是如此輕柔，像是對待玫瑰花瓣一樣幫地上的NANA整理儀容。末了，NANA兩手撐在屍體NANA的旁邊，慢慢俯下身去，親吻對方的額頭。f
　　“生日快樂，NANA。我們又長大了。”
　　
　　舞臺上的蠟燭像是被人吹滅一般，一點一點地熄滅。
　
　　就在全部人想喘口氣的時候，清涼的女聲再次響起。
　　“這是我最好的朋友，熊太郎先生。”

　　聚光燈打出，柔和的黃色燈光投射到舞臺右側的一隻坐在地上的大熊娃娃。棕色的熊娃娃溫柔的注視著舞臺中央，穿著校服的NANA拿著書包走到聚光燈下，跪在熊太郎的面前，從書包裡抽出一條紅色的圍巾，溫柔的為熊太郎戴上。

　　“熊大郎先生是我9歲那年爸爸媽媽送的生日禮物。”
　　NANA一邊將圍巾打結，一邊哼著孩子的童謠。
　　“我最喜歡熊太郎先生了。每次，每殺掉一個NANA，我都會在熊太郎先生懷裡躺很久，很久。熊太郎先生的懷抱很溫暖，像是16年前自己安睡過的水床一樣。”
　　NANA系好圍巾，拍了拍熊太郎的頭，然後抱著熊太郎的後腦勺靠近自己，和熊太郎額頭頂著額頭，眼睛對著眼睛。

　　“我最喜歡看著熊太郎的眼睛了，每次我看著他，他的眼裡只有我。”
　　“對於熊太郎先生來說，世界只有兩個。有NANA的世界和無NANA的世界。我喜歡這樣的熊太郎先生。”
　　“今天我殺掉了第六個NANA。熊太郎先生從來都不會問我為什麼要殺掉NANA，為了誰要殺了NANA，他總是用最單純的眼睛看著我。”
　　“熊太郎先生是我的天使。”
　　“我好想好想撲到熊太郎先生的懷裡撒嬌。可是，今天不行。不可以呢。”
　　“我要去找一個人，那個人一定也是在期待著我去找她。所以熊太郎先生，你要乖乖等我回來哦。”

　　NANA鬆開熊太郎，將它輕輕地擺好端坐的姿勢，拿起書包站了起來，走到舞臺的前端。看著整個觀眾席，那雙眼睛明明毫無焦距，卻又好像在看著劇場的每一個人。
　　認真。
　　眼裡只有單純的認真。
　　少女在用眼睛和劇場的每一個人交流，對著每一個人問著同樣的問題。左手掌豎著貼在自己的雙唇上，像是個在尋找方向的迷路的孩子。

　　“那麼，第七個NANA，你在哪裡呢？”
　　燈光全滅。

※※

“在哪裡•••••在哪裡••••••第七個NANA到底在哪裡！！！”

　　“你難道就沒有想過要救她們嗎？！！”
　　“你難道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救那些被我親手殺掉的自己嗎？！！！”f

　　少女抬起顫抖的手，指著眼前的熊太郎的手指仿佛鋒銳的利劍。

　“為什麼你總是可以這樣單純的看著！！！！”
　　“為什麼你總是只在我殺死自己以後給我最溫暖的懷抱！！！”
　　“為什麼你總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看著這一切！！！！”

　　“為•••••••！！！•••••••”

　　“啊”少女突然定住了。f
　　“啊”無意義的單音節詞再次從喉管發出。
　　“啊”少女轉向觀眾席，銳利的視線盯著台下的每一個人，是每一個人。
　

　“對啊，你們也都是這樣看著呢。”NANA笑了，是如同塑膠花般的精緻笑容。
　　“和熊太郎一樣，單純的看著呢。”
　　“我怎麼忘了呢。”笑容更大了。
　　“第七個NANA原來在這裡啊。”NANA從舞臺的正中央慢慢走向舞臺前沿。燈光追逐著少女，NANA每講一個字，腳步就向前走一步。
　　柔軟得像貓的腳步，卻重重地踩在每個人的心上。

　　“第七個NANA，我終於找到你了。”
　　站到離舞臺前沿一米左右的地方，NANA停住了步伐。她歪著頭，裝可愛地看著觀眾，雙手擺在身後相握，儼然一個最純潔的少女。

　　突然NANA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回到從自己書包裡倒出來的一堆雜物旁，蹲下，撿起一把剪刀，藏在手後面。轉身向熊太郎走去。

　　“熊太郎~♪”少女笑得，像9歲那年第一次見到熊太郎那樣。
　　“我找到第七個NANA了~~”少女向前走了一步，微微彎著腰，讓自己與離自己還有幾步之遙的熊太郎視線保持平行。

　　“她就在這裡喔~~”一步。
　　“熊太郎是壞人~♪”一步。
　　“明明一直冷冷的看著我殺了6個NANA。”一步。

　　“那個會為一隻兔子哭泣的NANA。”微笑。
　　“那個相信聖誕老人的NANA。”一步。
　　“相信公主和王子的童話的NANA。”狐步。
　　“相信說謊鼻子會變長的NANA。”冷漠。
　　“相信獵人一定會殺死大灰狼的NANA。”諷刺。
　　“以為只要自己努力，一切都會好的NANA。”嘲笑。

　　“卻把最後一個NANA藏在這裡。”一步。

　　“其實熊太郎很討厭NANA我吧。”到了。

　　“其實熊太郎一直都很愛娜娜吧。”

　　“那些，被我殺死的娜娜。”
　　“可你為什麼不救她們呢？”
　　“只會一直保持沉默，只會在事後給與憐憫，這就是你愛她們的表現嗎？”少女用手指點著雙唇，望著天花板自言自語。

　“果然。”少女依然保持著仰望天花板的姿勢，眼睛卻下斜看著熊太郎的頭頂。
　　“在這裡呢••••••。”

　　NANA猛地舉起手裡的剪刀，往熊太郎的胸口刺了下去。白色的投射燈瞬間變成紅色，NANA咬住手裡的剪刀，用力將熊太郎的胸口一扯，布料撕碎的聲音不用通過麥克風都已經裂到了每個人的心上。

　　白色的棉花露出來了，NANA猛的將手插進那團潔白，從裡面用力地扯出一個同樣綁著馬尾的黑髮女生。
　　台下的觀眾都不約而同地發出驚呼。

　　一樣的黑色馬尾，一樣的白色水手服。被扯出熊太郎的少女，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NANA走了過去。
　　躺在地上的少女是那麼的弱小，那麼的無力。

　　投射燈光滅了，取而代之的是黃色的舞檯燈。舞臺階梯的白色幕布上，投射出6個綁著馬尾的女生的身影。她們都無力地半跪在地上，有的掙扎著揮手，有的跪在地上像是在祈禱又像是在祈求，有的拼命的撕扯著白色的幕布。白色的幕布泛起詭異的皺褶，那些皺褶讓6個影子看起來更加的恐怖。

　　地上女生還是一動不動。
　　NANA走到女生跟前蹲下，像是看著一團死物一樣面無表情。幕布後面的影子隨著NANA的動作越來越激動，然而NANA突然一個轉頭，全部的影子暫態倒下。在NANA回頭繼續盯著地上的少女的時候，6個影子又慢慢的浮現了起來。

　　NANA伸手抓出少女的領結，慢慢站了起來。觀眾這時才驚訝的發現，NANA比那個少女高出整整一個頭，而且少女還是腳尖立在地上。

　　少女的眼睛是睜開的。但是沒有焦距。

　　NANA像是在看著外星生物一樣看著少女。
　　幕布後的身影開始瘋狂了，被拉扯的皺褶越來越多。原本寂靜的會場開始響起類似刹車聲和變音後的尖叫聲，以及強烈的收音機的雜音。

　　“啪”

　　杯子摔碎的聲音，整塊幕布掉了下來，白色的幕布在空中飄成幽靈般的弧度。
　　幕布後面空無一人。
　　
　　NANA手中的少女開始哭泣，嚶嚶的像是嬰兒的啼哭。
　　NANA愛憐地摸著少女的頭髮，然後將少女抱在懷裡，像安慰嬰兒一樣輕輕的拍著少女的脊背，嘴裡柔柔地哼著搖籃曲。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媽媽的雙手•••輕輕守著你••••世上已結•••幸福源源••••”

　NANA的聲音逐漸被背景音樂蓋過，音樂盒伴奏的童聲合唱搖籃曲悠揚的響徹整個劇場，NANA舉起手裡的剪刀，對準懷裡少女的脖子。

　“啪”，開關的聲音，燈光的熄滅，搖籃曲的停止，同時發生。f
　　舞檯燈重新慢慢亮起，昏暗的燈光下，NANA依然抱著那個少女，將頭埋在懷裡少女的頸部。剪刀躺在地上，少女的雙手自然下垂，好像可以隨風擺動。

　　“在殺死第七個娜娜的那天。”
　　“我終於成長成奈奈。”
　　“和那些大人們，沒有差別的奈奈。”

　　“我叫奈奈，16歲，大人。”

※※

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629753&chapterid=35

※※

我看完這篇文的回應：